罗布泊就像一个传说,总有一个远古的声音,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故事,那个故事远了,却永远地传唱。塔里木盆地犹如一本博大的书,记载了一个部落的历史。
如今罗布人走了,我来了。在罗布人的寨子,我见到的只有游人,却没有罗布人,罗布人留在了漠风的记忆里。 罗布人村寨是后人复原的图景,木屋、图腾、水塘……,它们在沙漠中低吟。太阳是罗布人崇拜地神灵,太阳把沙漠烤得炽热,太阳下只有这个村寨。我徘徊在寨子的长廊上,想找一个罗布人用过的卡盆渡过岁月的河流,到罗布淖尔去,到楼兰去,可我知道自己无法逾越那瀚海的沙漠。那是一个遥远的年代,罗布人沿着一条叫做塔里木的河,漂流在罗布泊的水域上,像诗,更像画,他们每天的成果就是打渔。 我知道自己来晚了,很难找一个能与之对话的罗布人。他们走了,离开家乡的日子是痛苦的日子,他们的眼泪也变成了沙漠。他们是渔民,那个叫作罗布泊的湖呢?那是罗布人的眼泪吗?三百平方公里的水域,当它消失的时候,人们还在梦里。罗布人桃源般的梦破灭了,因为他们一直沉浸在梦里。
我知道罗布人的故乡肯定比这个寨子漂亮,楼兰、米兰、鄯善、营盘这些城市曾无数次出现在他们的梦里,那是他们的家园吗?我想一定是的,当塔里木河断流之后,当孔雀河改道之后,当罗布泊干涸之后,许多人走了,可是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他们不愿离开故乡,于是,他们流落成了渔民。我猜想,这一定是罗布人了,漠风就像他们悠长的歌喉,胡杨犹如他们心目中希望的音符。我仿佛看到那个带着鱼叉的部落,奔波于瀚海的浪里。有芦苇荡漾的地方就有罗布人简陋的柴房,鱼干挂在柴房里,歌声便从每一座屋子飞出。大雁飞过了,它们没有躲过罗布人的木箭,马鹿﹑黄羊﹑野兔也从未逃过罗布人那一双双犀利的眼睛。 从大汉王朝末年起,罗布人便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遥远的梦里,那时候他们在塔里木每一个小海子旁燃起篝火,歌唱新的生命的欢歌:兄弟送我一条鱼,我把它烤在火堆旁,兄弟不来我不吃,直到放臭又何妨……鱼是兄弟之情,鱼是生活之源。
罗布人把一个又一个的梦想织成鱼网,每一网下去都是坚实地的生活。 这是罗布泊上最后的部落,有一天他们做了大清的子民,竟也忘记了遥远的故乡,他们心目中只有鱼和卡盆。在后人复制的村寨,罗布人并不知道哪一家是自己住过的柴房。罗布人没有家了,他们走时是那样匆忙,据说那是一场瘟疫,或许有几股沙漠中的土匪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也许只有鱼知道,因为早在二百年前,罗布人像一阵风刮过一样,消失时只有传说。于是,二百年后有了这样一个村寨,但你见不着罗布人,这是一个没有罗布人的村寨。但我知道,在塔里木,罗布人是最后一个消失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