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浪的“花儿”中,有好多唱段是反映“麦客”生活的。麦客是历史形成的一种劳务输出用工形式,在这一易地劳动过程中,输出与输入地都有爱情故事,在“花儿”中也多表现。如别离夫婿或情人的怨妇之声:“大豌豆开花麦黄了,小哥哥撵了麦场了。”男的去了陕西当麦客,在当地俗话叫做“走底下”,有首“花儿”直接反映了留在陇上人家的姑娘、媳妇的怨言和怨气:“我说的话你不信,你看我的眼泪印。”“秦家川的麦子上塬了,想着小哥哥半年了!”麦客面朝黄土背朝天,将毒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辛苦劳作,收获无几,但最牵挂的还是留守闺中的那位啊:“赶麦场赶惯了,这一遭麦场赶烂了,镰把把我手心磨烂了,想着妹的心烂了。麦子割到固关峡,又想妹妹又想家……”
兰州、黄河是“花儿”唱得最多,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这充分说明了两点:一是兰州自古以来就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庄浪陇中一带是所辖之地;二是庄浪及陇中是古丝绸之路必经之地,这里的人们或有商贾之旅,或有劳务之作,很早就活跃于黄河两岸,驻守或出入于金城兰州。“花儿”唱道:“土黄骡子上兰州,黄河两岸的路难走;黄河两岸路有呢,还要小哥哥去走呢!”“兰州来老爷出城了,坐下天蓝的轿子;叫声阿妹子开门来,麻利得像个鹞子”。遥想远离故土的亲人时,女的便婉转地唱出了:“黄河岸上来种谷子,叶儿落不在水上,我有心给你写封信,笔尖儿落不到纸上!”据考证,远古和近代这里山高路远,加之历史上没车辎运输,只有靠骡子了,所以在庄浪“花儿”中多提到骡子:“土黄骡子驮丹桂,世上的好物人人爱,土黄骡子驮党参,兰州的滚铃好响声。”“兰州到凉州十八站,半崖上开下红牡丹,有钱阿哥们把家办,半崖上霜杀红牡丹。”这是一段不幸的婚姻和爱情悲剧,字字句句扣人心弦!
在我的家乡庄浪地面,“花儿”曾随着麦客“走底下”,唱红了三秦大地。“割把式”一路割了回来,“歌儿王”也将“花儿”一路唱了回来。“文革”那年月,还是生产队集体建制,劳动人员相对集中,每当麦黄六月开镰了,“花儿”也就上地了。每逢假期,在村子里爸爸、大爷的怂恿下,我也扯起破嗓子加入“漫花儿”的人群,吼过几个年头。三叔既是“麦把式”,又是“花儿王”歌把式,他站在毒日头下麦茬前,双手一叉腰,一曲朝天歌!那可真叫“攒劲”哟:“黄河当中的一块地,浪尖上垛一道坝哩;图了个人品维了你,心尖上捎一句话哩”这首“花儿”出自他的口,真是有韵有味,字正腔圆。这些年,老一辈“花儿王”相继去世,年轻一代不喜欢在田野上唱“花儿”表现自己,“花儿”随着时代的变迁有些“凋谢”了。偶尔在山坳梁峁上听到一句半句“花儿”,也是出自50岁以上的人之口。闲暇之时,尤其是瞅着黄透了的麦田,我的耳畔会时不时地响起熟悉的旋律:“风刮杨树簸箕簸,妹是哥的开心锁;金丝缠来银丝裹,看着不笑不由我!”有时在工作、生活中心烦时,我也会关起门来哼上几声熟悉的“花儿”曲调,顿时感觉心情舒畅多了,这大慨就是“花儿”情结吧!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