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遗址概况
鸾亭山遗址位于甘肃省礼县县城西北的鸾亭山上,海拔1700米,隔刘家沟与南面的西山遗址相望(图一)。2004年上半年度,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在山顶发现有残存于地面的夯土遗迹。整个山顶遗址的地面满布粗绳纹及布纹瓦片,还有“长乐未央”瓦当残块。此外还采集到寺洼文化的夹粗砂陶片和周代的绳纹灰陶片,其中有西周晚期的豆盘口沿残片。在遗址中部偏东的位置发现不少圆形河卵石,这种在河床上冲刷形成的卵石出现在山顶上绝非自然力搬运的结果,而是人为活动所致;调查者当时推断它们可能是被破坏的散水石。在遗址的西南部地表散布着的兽骨,原本是祭祀坑内的堆积,后来遭人为破坏。总之,通过2004年上半年度的调查,初步断定鸾亭山山顶遗址既有夯土、卵石、瓦当等与建筑有关的遗迹或遗物,又有祭祀坑等遗迹单位,内涵相当丰富。年代大约相当于西周至汉代。
在鸾亭山山腰、冲沟的东西两侧对称位置各有一座夯土台。东侧的夯土台保存较好,平面为东西长南北短的长方形,东西长约50、南北宽约20、高约6米,有上、下两级,西低东高。沟西侧的夯土台保存较差。在沟东夯土台以南的山腰台地为周代墓葬区,在那里采集到黏有铜锈的马骨,疑为车马坑所出(图二)。山腰的夯土台、墓葬应该和山顶的祭祀遗址有关联,总面积约3万平方米。无论山顶还是山腰的遗址都被严重破坏。遗址现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二、主要发现
遗址包括山顶圆坛和山腰台地两部分。在圆坛和北部的山脊间有一个宽约20米的大豁口,可见圆坛是人为将山脊挖断后形成的。圆坛平面为不规则圆形,其北缘向外凸出,南北径约25、东西径约35米,坛面由北向南倾斜,倾角约15°。西北部为坛的最高点,与下面台地的相对高差为8米。圆坛周缘有平地起夯的汉代夯土围墙,但在它的西南部没有闭合,形成一个“?”形的空间,夯土墙向西一直延伸到台地的西南部。坛面自北向南缓降,在西南部已与下面的台地自然地连为一体。判断圆坛的西南部应该是从下面的台地出入上面坛场的通道之所在(图三)。圆坛上表土层厚10〜20厘米,其下为生土。可见,无论圆坛或者下面的台地原来都是自然山体的一部分,而非人力堆筑的结果。
遗址的文化堆积简单,祭坛在第1层(表土层)下往往就出现生土和遗迹单位,在局部地区分布有第2层,为汉代堆积层。祭坛下台地的西南部是地势最低的地方,在那里有以前平田整地时倾倒的堆积以及坛上建筑废弃后倒塌到这里的斜坡堆积,包括瓦类建材和夯土块等,都失去了原来的位置,属于次生堆积。在祭坛上共发现夯土墙1段、房址4处、灰坑19个、灰沟4条、动物祭祀坑1个以及柱洞22个。
在祭坛周缘有夯土围墙,围墙的北段至今显露在地表之上,最高处约3米;东段、南段仅高出地表20〜50厘米。墙体宽窄不一,整体西北部宽,东部及南部较窄。围墙的夯土内出土有汉瓦,又被汉代灰坑打破,因此确定其修建年代为汉代(图四)。
房址分为西周时期的居住址和汉代的祭祀单位。其中F3是遗址内一处重要的汉代祭祀单位,平面呈圆角方形,东西长10.5、南北宽2.5米,为西北—东南向的长廊式建筑(图五)。房屋倒塌后形成废弃堆积,包含有大量的绳纹瓦、“长乐未央”瓦当等建筑材料,另有5组玉器以及若干零散的残玉器和少量兽骨等祭祀用器。F3共出土玉器51件,除2件为玉人外,其余全是玉璧和玉圭。其中尤以F3内出土的5组玉器最为精美、组合最为完整。第一组玉器位于F3东部偏北,组合为一璧二圭,二圭并列,置于璧的南侧。玉璧系用白色大理石制成,素面;玉圭形制、大小相同,皆为青玉(图六)。第二组玉器位于D15(F3内柱洞)由一璧一圭组成,圭在璧上,皆为青玉。玉璧正反两面纹饰相同,用两道阴线圆圈纹将璧面分为外缘、外圈和内圈。外圈内印刻三只凤鸟纹,内圈饰四边形蒲纹(图七)。第三组玉器位于F3北壁中间柱洞的东南,由二璧一圭组成,两件玉璧上下重叠。圭贴下璧南侧边缘房址,上璧与圭均白色大理石制成,下壁为青白玉(图八)。第四组玉器位于F3中部,由一白璧和一青圭组成。圭压于璧上,皆为素面(图九)。第五组玉器位于第二、三组玉器之间,由12件玉器组成,共计青璧1、白璧1、青玉人2、青圭1、白圭1、墨绿色圭6。最下的青玉璧,以双阴线为界将璧面分为内、外圈,阴线内填平行斜线纹。外圈饰四组兽面双身合首龙纹,内圈饰六边形交错网格状蒲纹。白玉璧置于青玉璧上,素面,其上斜置两玉人。西侧玉人为男性,仰身放置,头顶右侧有偏髻,面部用阴线刻出眉目、阔嘴,上唇饰八字胡,下唇刻有三道胡须,腰部刻有腰带;东侧玉人为女性,俯身放置,形状、大小与男玉人同,头顶无偏髻,唇下亦无胡须,腰部刻有腰带。玉人南侧依次放置1件白玉圭、6件墨绿色青玉圭,6件青玉圭均放置在青玉璧的边缘上(图一○至一四)。
祭祀坑位于圆坛南侧,平面为圆角方形,其东西对角线长1.5米,南北对角线长1.6米,坑壁竖直,坑深2.52米,坑底平坦。坑口以下为连续堆积的大量兽骨,数量众多、种类庞杂,有头骨、颈骨、脊椎、肋骨、胛骨、股骨、趾骨等,能够辨认的种类有牛、羊、猪、马、鹿、狗以及一些禽类。兽骨的堆放纵横交错、杂乱无章,没有清理出一具完整的动物骨架。有的脊椎骨和肢骨截面呈削尖状,可能是被锯开或用利器剁成的,可见动物是被肢解后扔进坑中的。坑内出土粗绳纹汉瓦和汉代小口圆腹罐腹部残片,陶质青灰,有横向拉坯旋纹痕迹。祭祀坑的年代为汉代(图一五)。
三、主要认识
(1)遗址出土的51件玉器中有49件为圭或璧,另2件为玉人,绝非偶然。据《周礼·春官·典瑞》载:“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赤璋礼南方,白虎礼西方,玄璜礼北方。”《周礼·冬官·考工记》曰:“四圭尺有二寸,以祀天”“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可知先秦祭祀主要用圭、璧、璋、璜。加之出土了20余件“长乐未央”瓦当以及大量筒瓦、板瓦等建筑材料,证实该遗址为汉代皇家祭祀遗址。
(2)礼县为秦汉时的西县之所在,同时也是秦文化的发祥地。西畤的祭祀是当时重要的国家祭祀礼仪活动,礼县在历史上没有别的祭天地点,文献记载秦建国初,襄公立西畤祭天,秦汉时期继续沿用,因此鸾亭山山顶祭祀遗址应即汉代的西畤。
(3)虽然发现有西周时期的房址、灰坑,但仅为生活遗留,并非特殊意义上的祭祀遗迹,到西汉时才成为祭天场所,王莽时期废弃。因此我们可以认为鸾亭山遗址在周代就有人类活动,到了汉代成为一个专门的祭祀场所,并且至少举行过两场大型祭祀活动(以F3和G4为代表)。
(4)使用玉人祭天的做法不见于文献,但在考古遗址中常有发现,如西安联志村遗址[1]、宝鸡吴山遗址、天水平南遗址等。梁云先生认为其含义可能是作为献祭给天帝的人牲的替代品[2]。但是从目前的考古材料看,这类玉人不仅在祭天遗址内出现,别的祭祀遗址甚至墓内也有发现。因此笔者认为这类玉人更多的是代表主持祭祀与神灵沟通的巫祝。
四、学术价值
(1)鸾亭山汉代祭祀遗址出土了成组的玉器,基本都为玉璧、玉圭组合,这种组合基本都是祭天常用的玉器组合类型,这为研究汉代郊祀用玉及国家相关祭祀礼制提供了重要的考古学资料。
(2)西畤本秦襄公始建,秦代“祠如其故,上不亲往”,西汉时继续沿用,“西畤、畦畤寓车各一乘,寓马四匹,驾被具”(《汉书·郊祀志》)。鸾亭山祭祀遗址被证实为汉代西畤。汉代继承了秦代的典章制度,那么秦人的西畤必定离此不远。因此该祭祀遗址的发现与发掘为寻找早期秦人祭天遗址——西畤提供了重要线索。
(3)秦襄公立国,定都西犬丘,西畤必定离国都不远,因此秦人的首个国都——西犬丘必定也在西畤附近,因此鸾亭山汉代西畤的确立为寻找秦人的早期都邑提供了重要线索。
参考文献[1]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西安文物精华——玉器》,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4年;西安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玉器》,陕西旅游出版社,1992年。[2]梁云:《对鸾亭山祭祀遗址的初步认识》,《中国历史文物》2005年第5期。
(文/侯红伟)
(责任编辑:张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