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兰州城郊,田间一片新绿,配上层层黄土地,透着生机的灵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在童话作家眼里满是素材和灵感。
在甘肃省榆中县的金崖村,走过一条幽静隐蔽的小道,尽头就是83岁的西北农民作家金吉泰的家。
大门旁,一块琢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石刻,低调地提示着来客,这是个充满文化气息的农家。“我小的时候最怕日本飞机轰炸”,生于1933年的金吉泰经历过战乱、忍受过灾荒,虽然只上完了小学,但因为大伯是镇上唯一的秀才,家里的众多藏书让金吉泰自幼就迷上了文学,也继承了“耕读传家”家训。耕田种地、引洮河水、放羊、编报纸杂志……金吉泰说,他的经历有苦有乐,但最终让他活得更加豁达乐观。
院里的高台上还有一块石头,有力地刻着“躬耕园”三个字。
耕与读,是中国农民心中尤为重要的两件事。金吉泰曾在不同场合反复强调,“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干农活和文学创作一点儿也不矛盾”。这层强烈的身份认同,深刻地烙印在他的作品风格与创作过程里:雨天农隙、雪夜冬闲,是他写作的主要时间;乡野四季、万物百态,是他创作的灵感源泉。在自己的作品上,他最喜欢的署名方式是:中国农民金吉泰。
在金吉泰的书房窗前,摆放着一块刻有“不自大”的石头。这既他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他希望子女后代铭记的家训。
今年,是金吉泰从事文学创作整整第60个年头。尽管已是83岁高龄,却依然笔耕不辍。76岁那年,金吉泰决定动笔完成自己多年来的一个的心愿,于是有了《农耕图》这部记述西北农村风貌的长篇小说。
在自家院里,最让金吉泰得意的是75岁那年,自己在照壁上创作的“石头画”。金吉泰指点着告诉记者,这是金胄山那是池塘,还有山羊、鹿、孩童、麦垛……他用了一个月时间,设计图样、从山上找来不同颜色的小石子,一点点拼出图案,做成了这面充满童话色彩的照壁。
在金吉泰的创作生涯里,前三十年写过小说、剧本、诗歌,后三十年则致力于儿童文学创作,又以童话最为突出。
童话,最能代表儿童文学的精神气质。秉承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童话,扬弃了“人”自说自话的限制性,以平等的生命观去关注物的世界。从事儿童文学研究的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李利芳说:“他的作品兼具了民间性与人民性,在当下儿童文学界是独树一帜的。”
金吉泰回忆说,转向童话的创作,除了本心的热爱,也有外力的作用。随着孙子孙女的长大,讲完了书本上的故事,金吉泰开始自己构思成童话故事,讲给孩子们听。讲过的故事越来越多,动笔写下来成了集子。“我一直都喜欢儿童文学,童话的世界从来就在心里。”在金吉泰看来,老人沧桑的阅历和对世间的感悟,用文学的笔触融进故事里,是给孩子留下的最好礼物。
而许多我们未曾留心的事物,也都是他创作的灵感。在莫高窟,壁画上的一个纤夫拉着一片空白的图像引起了金吉泰的注意。导游介绍,空白的地方原是一只船,被人用化学胶布偷粘走了。“可那个纤夫还仍然卖力地拉着那片空白。我一看就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童话题材。”于是就动手创作了《莫高窟纤夫》。
他的童话,是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
作品集《田园童话》《天生童话》都诠释了金吉泰一以贯之的写作模式:故事源于田间地头的生活实践,用真实事件加上童话元素的方式去写作。提及他的创作,金吉泰总是谦虚地表示,田野乡间纯净、本真的特质,本就是一幕幕浑然天成的童话,他所做的事只是把他们记录下来。而这一写,就是三十年。亦耕亦读亦创作,与一代代孩子的童年对话。
走进金吉泰的书房,靠窗的木桌堆满摆着放大镜、白纸和黑色的粗笔。“眼神不如以前了,但我想再多写一些童话,直到写不动了为止。” 金吉泰说,他的梦想就是让更多的孩子读到他的书,把祖辈传承的美好品德、田间山野的自然之物融进童话世界,给孩子一个健康、明亮的精神启蒙。
坐在一旁的老伴始终面含微笑,添水倒茶,静静聆听。“家里都是她在操持”,半个多世纪的陪伴化作老两口相濡以沫的深情。院子正中,两棵年过半百的枣树撒下绿荫,金吉泰告诉记者,树下种着的是老伴最喜欢的荷包牡丹。
恰是牡丹盛开绽放的花期,老树春深,香气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