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我也意外地杀掉了一个鬼子。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小三吃力地提着一桶热汤上来了,给每个人舀了一碗,白菜汤,就着两个馒头,很多人就开始吃起了午饭。但我却没那个胃口,原因嘛,当时周围到处都是死人,我们的人也有,鬼子也有,样子都很狰狞。
虽然都分开堆在一起,但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个我们的士兵,肚子被划开了,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就血糊糊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认得他,他也是才征来的新兵,我挺过来了,而他没有。我当时反胃得厉害,根本没心情吃喝。
原本我以为鬼子被打了一次狠的,估计得老实一阵,但下午鬼子又开始冲锋了。我这次冷静了许多,不瞄准绝不开枪,子弹大多是我从牺牲的战友身上摸出来的,数量也并不很多,所以得省着用。但我们缺乏重火力,鬼子大炮、迫击炮、掷弹筒、轻重机枪一应俱全,很轻易地就能冲上我们的阵地,要保住阵地只有靠肉搏战。下午三点左右,因为伤亡太大,连长和两个排长相继阵亡,我们连接到营里的命令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我们刚到第二道战线,还没站住脚,鬼子就开始炮击了,这次没有了从容撤进防炮洞的机会,我们只有趴在战壕里躲避炮弹。有一发炮弹不偏不倚打到了三班的战壕里,全班的弟兄都被炸死了,鲜血碎肉混合着泥土就像下雨一样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我亲眼看见一个三班的弟兄被炸上了天,上去的时候是整个的人,掉下来的时候就变成好几块,当时头皮都麻了。
炮击大概持续了10分钟才结束。我们几乎都被盖在了土里,我被老滑从土里刨出来,才发现我们班还剩下一半的人。其他的人都在前面的战斗中牺牲了。而且指挥战斗的张排长也牺牲了,老滑这个上士班长成了战线上官阶最高的指挥官。
老滑把幸存的所有人叫到一起,全连还有三十几个人。老滑没说话,摸出了一包卷烟,挨着给所有抽烟的老兵发了一圈,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说不会,老滑笑了笑说点上点上,当兵的不抽烟不喝酒,当兵做啥?
我这才点上香烟,那是我第一次抽烟,吸了一口呛得我连连咳嗽。老滑和老兵们就都笑了起来,抽完烟,老滑带着大家进阵地,准备战斗,还是照旧把我安排在了身边。老滑看见我满头满脸的尘土,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木头梳子,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让我过去。
我就到老滑身边,老滑用梳子给我梳头,泥点、碎肉刷拉拉地向下掉。我实在没有想到老滑身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但还是忍着好奇,没有说话。梳子在我头上梳过的时候,老滑说:"大个儿,哥哥我害了你,你不怨我吧?"我连忙问他为啥这么说,老滑说:"要搁以前,仗打成这样,我肯定带着弟兄们撒丫子跑了,反正给谁当兵都一样。但今天不一样,咱们打的是鬼子,韩主席一枪未放丢了济南,结果被蒋委员长给毙了,咱第三集团军成了后娘养的。虽然我不怕什么狗屁军法,但咱们如果退了,咱们的父老乡亲在背后肯定要被鬼子祸害,所以今天咱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阵地上!"
听完老滑的话,我没有说话,就想,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战斗,但我前前后后也打死了好几个鬼子,也不算亏本,就是不知道同村的弟兄们情况怎么样。但老滑的梳子就像有一种魔力,从我头上划过的时候,我的心就渐渐地安定下来,没有了被炮击后的慌乱和害怕,很多担心也逐渐放下,只有一个心思,就算是死,也要把阵地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