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是我国唯一的核试验基地,这片土地见证了太多的风云过往。在众多的奉献者中,有将军、有科学家,还有许多默默无闻的工作人员。
这位老人名叫乔登江,也是马兰人中的一位,他是我国著名的核物理学家、核试验专家,也是一位实至名归的两弹功臣。他的一生可谓富于传奇色彩:9岁为躲避日军轰炸失去右眼;21岁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事地下工作;36岁投笔从戎奔赴罗布泊;60岁因癌症摘除一只肾脏;69岁当选工程院院士;84岁时老人写下:人过八十尚能饭,愿为国防献终生。2015年5月8日,87岁高龄的乔登江走完了他杰出而传奇的一生。
清明时节,乔登江的小儿子乔林再次来到位于老家江苏高邮菱塘乡的乔登江院士事迹展览馆,遥祭长眠于戈壁大漠的父亲。虽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走到父亲母亲的这张结婚照前,乔林还是停住了脚。
乔登江儿子乔林:1960年妈妈从苏联回来,1963年(爸爸)一下调到马兰去工作,爸爸那时候义无反顾就去了,妈妈当时当然是希望爸爸能够陪在身边的,但是她也知道爸爸是一个不能离开事业的人。
乔林说,当时家里人都不知道乔登江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而且这一去就是25载。1963年,全国共有24位年轻的专家被抽调奔赴罗布泊,为建立新中国核试验基地、进行首次核试验做准备,36岁的乔登江就是其中的一个。就这样乔登江投笔从戎,从“人间天堂”苏州来到“死亡之海”罗布泊。
中国工程院院士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那个时候条件实在是差,现在是计算机微机,那个时候靠手算,靠手算就要拉计算尺,然后我还跑到上海来买那个手摇(计算机),我印象非常深,飞鱼牌的计算机。
1964年10月16日,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就在人们尽情欢呼之时,时任基地研究所理论预测组组长的乔登江却顾不上这些,他走向指挥所,几位专家正在论证是否是真的核爆炸。
乔登江学生王建国:后来几位老同志都告诉我,他说这个东西肯定是核爆炸,因为大家都可以看到爆炸以后有烟云,起来以后他从烟云的速度高度,是可以判断的,他从现象学的角度去分析,还是很了不起的。
理论研究离不开数据,为了详细了解核试验爆后放射性分布规律,乔登江和他的战友们冒着危险,一次次冲进核爆后的爆心。
中国工程院院士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吃点剂量做点牺牲还是值得。
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助手朱焕金:能进现场那都是很光荣的事情啊!
第一次原子弹爆炸、第一次原子弹空投试验、第一次导弹核试验、第一次氢弹爆炸试验,所有这些第一次乔登江都亲身参与,他成为参加核试验次数最多的科学家之一。
中国工程院院士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我总是有一个想法,(我们)积累了那么多的技术成果和数据,不把它归纳出来给后人做参考,哎呀太可惜了。
在繁忙的科研工作之余,乔登江主持编写了《核爆炸效应参数手册》,其后,一部70万字的《核爆炸物理概论》问世。成果一天天丰厚,身体却一天天透支,1988年乔登江被查出肾癌,进行了肾切除手术,由于身体原因,乔登江脱下军装,离休回到上海。
乔登江儿子乔林:他觉得最可惜的是为国家奉献的机会没有了。所以离休之后没多长时间,觉得(身体)可以了,还是要到新疆(基地)去,即使没什么经费也要去,靠自费也要去。
一张小床,一张写字台,一本翻烂了的数学手册、一个时间已经停止的“蘑菇云”笔台,家里的一切都还是乔登江生前的样子。在写字台的抽屉中有一份他手写的《本人离休后简况》,里面详细记载着这位老人的出差情况。乔登江每年有5个月以上的时间辗转于北京、新疆等地参加学术交流、技术指导和科技攻关,不离身的还有一次性要吃下的九种药。
时任总装备部三局副局长李景:在一个招待所开会,在火车站要到驻地开会,大概四五里路,他一问打的(士),一问要二十多块钱,他就不肯打,他自己拉了一个行李包走了四五里路,一直到这个招待所。我到他宿舍去看他,他东一颗(药)西一颗(药),我看他往瓶子里装,他说(有)这个药,我就好了。
隐姓埋名、默默耕耘,直到1997年12月,69岁的乔登江高票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这位中国核爆炸、核武器效应及抗辐射加固技术领域开创者之一的老人才走进人们的视野。
乔登江儿子乔林:爸爸是个院士,院士已经蛮大了嘛,蛮了不起。
记者:之前都没有觉得爸爸了不起,都没有这个概念?
乔登江儿子乔林:没有,因为他像普通的父亲一样,爸爸一直跟我讲,他是一个普通的老兵,都是后来的新闻报道,我们才真正了解他到底干了点什么事情,做了多少成绩。
出生于抗日烽火中的乔登江从小就饱尝了战乱和逃亡等苦难,他的右眼就是在躲避日军飞机轰炸中,被硬物扎伤失明的。
中国工程院院士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日本人统治,作为一个亡国奴的这么一个生活经历和精神状态,那都是现代人不可想象的,所以大家都非常希望国家能够强盛。
希望国家能够强盛,这是乔登江青少年时期的梦想。1949年,正在南京金陵大学读书的乔登江加入了中共地下党。
乔登江学生王建国:他说那个时候白色恐怖,身边动不动就有人被抓走了。他说日本鬼子炸瞎了我一只眼睛,但是我用另一只眼睛寻找着光明,这个光明就是中国共产党。
这位少年时期饱受家国沦陷之难的老人,更加懂得国之利器的分量。离休后,他先后主持了7个国家级科研项目课题,取得了9项国家和军队科学技术进步奖,出版了5部共250多万字的专著。
乔登江学生王建国:你如果是挡着一个眼睛看东西,一个眼睛是非常费劲的,看东西不聚光啊,你可以想象他是一只眼睛一个肾,这样一个老人,要有非常强的毅力才能写出这么多的著作,而且是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著作。
在展览馆展出的著作中记者发现,其中有几本乔登江的署名竟然写在自己学生之后。
乔登江学生王建国:他提了书的提纲,然后自己亲自写了很多东西,在我看来他应该是排第一作者,但是他说这个东西对我用处也不大,还是希望把年轻人放在前面。
培养扶持年轻人是乔登江一直的心愿,71岁时华东师范大学聘他为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讲台上一站又是十余年。
华东师范大学教师乔登江秘书章继敏:2015年4月30号是他来华师大最后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乔先生,我看他走路都是步履蹒跚的样子,但他还是坚持来学校。
2015年5月8日,87岁高龄的乔登江走完了他杰出而传奇的一生,在去世前,节俭了一辈子的乔登江把自己的50万元积蓄捐赠给学校设立奖学金,由于他坚持不用自己的名义,直到参加追悼会时,那些受过资助的学生才知道这位神秘的捐赠人。
“人过八十尚能饭,愿为国防献终生。”按照遗愿,乔登江回到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热土——马兰。
乔登江儿子乔林:爸爸和事业是不能分开的,事业需要他,他更需要事业,他如果没有这个事业的支撑,他可能早就倒下了。
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助手朱焕金: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乔院士在马兰精神的凝聚过程中,他是一个实践者、创造者、也可以说是缔造者。
乔登江学生张杰:他们这一代人对国家的这种热爱,对我们国防事业,包括对我们国家科学技术发展的这份忠心,大概是因为他们经历过战乱,经历过贫弱,经历过国家被人欺负时候的那种无助感,所以他们格外把自己的生命和国家的命运绑在一起,绑得格外紧密。
毕生传奇铸盾砺剑强军梦,终身许国丹心化作马兰红。乔登江和他的战友们用青春和热血凝铸成的马兰精神,深深植根于大漠戈壁之上,生生不息。
中国工程院院士某基地原研究员乔登江:我们党经过那么多年的、那么多种的坎坷,有了一个非常一致的目标,作为一个党员就要为这个目标贡献自己的力量,作为这个方向的军人,就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完成自己的职责,不辜负国家的期望、人民的期望、党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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